德國一戰(zhàn)為什么會失敗?
謝藥,這個問題很大,但是卻有幾個地方值得我好好寫一下。首先馬恩河之后德國必敗這種調調可以丟去一邊,不值一駁,但是我這篇回答還是主寫馬恩河,因為這次戰(zhàn)役暴露出來的問題還在影響之后四年戰(zhàn)爭中的德軍,最終送德軍入土。
德軍兵敗馬恩河為諸多批評家創(chuàng)造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為了消費“德國軍事神話破滅”這一話題,20世紀余下的時間里,絕大部分關于一戰(zhàn)的文獻和著作基本都在沿著馬恩河失利導致德國戰(zhàn)敗這條路線前進,那么為馬恩河戰(zhàn)敗背鍋的無疑便是毛奇。毛奇在離職后指責威廉二世,而前任總參謀長施里芬的粉絲則指責毛奇對自己前任的方案大加修改,然后又放棄了虛構的“施利芬計劃”。還有些對此戰(zhàn)研究頗深的歷史學者則指責毛奇失去了理智和毅力,中斷了馬恩河之戰(zhàn),從而導致德國速勝希望的消滅。

我們這里不妨換一種角度來思考問題,如果從毛奇的角度出發(fā),他希望通過速攻打敗法國,那么他顯然是失敗了。
但是!這里要說但是了。如果我們從德皇陸軍的戰(zhàn)略角度出發(fā)---如何避免在兩條戰(zhàn)線上作戰(zhàn)時同時被兩線的敵人壓制,1914年的戰(zhàn)局結果似乎并不糟糕:德軍在兩條戰(zhàn)線都占據(jù)著均勢或優(yōu)勢,同時避免了在戰(zhàn)爭的第一年遭遇決定性的失敗。詳細的可以看看 御大叔轉生后
的最新回答我們需要意識到,毛奇的叔父--Old毛奇,以及毛奇的前任施里芬在任上最后的一段時間都將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到了“德軍如何在面臨兩線作戰(zhàn)時利用內線發(fā)起反擊和防御”上,哪怕是在剛上任時英姿煥發(fā),鼓舞總參謀部軍官演練速攻打敗法國的施里芬,也在任上最后幾年對速攻取勝產(chǎn)生了懷疑,這也是施里芬為何只把1905年備忘錄放在檔案室而不是直接交給毛奇的原因,也許在1906年離任退休時,精于推演的伯爵也意識到,德國一旦面臨兩線作戰(zhàn),解決的方法只有防守和消耗。

在評價1914年德軍敗北馬恩時,即使是最牛啤的歷史學家也難統(tǒng)一口徑,從而下絕對的結論。歷史學家威廉·格羅納在1927年寫道,“毫無疑問地,德軍的失敗大程度是因為毛奇沒有嚴格按照施里芬的計劃行事。”
而另一位研究者耶胡達·沃拉赫在一次訪談中認為德軍失敗的原因恰好是因為施里芬計劃,因為施利芬的思想已經(jīng)“深入他的學生和下屬的腦袋”并“無情地否決了諸多合理的想法”。與格羅納相反,沃拉赫指責毛奇的反而是對“對施里芬的計劃過度遵守且極度教條主義?!?
由此產(chǎn)生了一副奇特的光景,無論是施里芬的粉絲還是批判施里芬的人,都在從不同的角度去批判毛奇,毛奇顯然成了一個出氣筒。
21世紀以后,與一戰(zhàn)研究圈大牛佐伯通過新材料認為施里芬計劃不存在相反,另一頭大?;魻柛瘛ず諣柧S格(Holger Herwig)則認為是毛奇的個人失誤和總參謀部未能協(xié)調好德軍右翼,最終葬送了德皇陸軍速勝的希望。
赫爾維格的結論其實也并不全面,首先,我們要看看毛奇究竟怎么打的。開戰(zhàn)后毛奇于8月20日發(fā)覺法軍正在洛林一帶集結部隊,這時他決定在德軍左翼集結重兵,從而展開大規(guī)模攻勢,這是一個關鍵點,盡管他沒有按照施里芬在1906年內線反擊的部分要求,也就是將大部分阿爾薩斯-洛林拱手相讓給法國人,再關門打狗,但他認識到,德軍左翼必須束縛住足夠的法軍主力給自己的中部和北部部隊集結創(chuàng)造時間。
像1870年的叔父一樣,毛奇的戰(zhàn)法很簡單,就是“在任何可能的地方主動與法軍進行交戰(zhàn)。”8月23日,毛奇同意拜仁王儲第六集團軍開始反擊,反擊很成功,法軍第一,二集團軍被擊敗,逃回法國境內,但這同時也帶來了第二個問題:法軍主力并不在洛林。這時,毛奇又調整了自己的戰(zhàn)略,他決定從洛林進攻法國本土,右翼繼續(xù)推進,從而對法軍進行雙鉗包圍,但是他的戰(zhàn)術操作出現(xiàn)了問題:第六集團軍對法軍南線嚴密的防御工事的敲打只是白做無用功,反而將自己束縛在了南線無法動彈;到9月10日,法國人已將20個步兵師和3個騎兵師從他們的右翼移動到的中央和左翼,讓第六集團軍單獨進攻南線,是毛奇本人最大的失誤。
但這樣的失誤顯然是不至于讓德軍失敗的,決定性或更多的的失誤始終發(fā)生在戰(zhàn)斗最激烈的北線,也就是毛奇和他的將軍們在北線的戰(zhàn)術操作。
大多數(shù)歷史學家都指責第二集團軍司令卡爾·馮·比洛和負責協(xié)調右翼指揮的理查德·亨奇中校對戰(zhàn)場的誤判引發(fā)了撤退,第一集團軍司令克魯克因為冒進遭到了法軍的阻擊,同時,英國遠征軍也誤打誤撞卡進了第一集團軍和第二集團軍戰(zhàn)線的中間,最終在巨大的壓力下,比洛下令克魯克和第二集團軍后撤。
有些歷史學者更是繪聲繪色的描繪了強大的法軍在馬恩河出現(xiàn),擋住了已經(jīng)精疲力盡的右翼德軍,(當然這一說法得到了德國國防軍的廣泛接受,許多二戰(zhàn)時期的德軍將領談起一戰(zhàn)也似乎認為馬恩河上的撤退是道德上的軟弱,而不是因為戰(zhàn)場上的失誤)比洛從馬恩河撤軍的做法被認為是不必要的,卻更多地反映了1914年的失敗有著更為深層次的原因。
首先就是我反復提到的德國軍隊的指揮方式-----任務式指揮。從Old 毛奇時代開始,普魯士軍事理論便反復強調下級的主動權,這使得普魯士王國的軍長,師長時刻帶著旺盛,乃至是狂熱的攻擊欲望,這在普奧戰(zhàn)爭和普法戰(zhàn)爭中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思維僵化法,奧兩國指揮官被餓狼一般的普軍將領不斷逼著作戰(zhàn),從而一步步落入Old毛奇的陷阱,但我們同時也需要注意任務式指揮對Old毛奇造成的惡劣影響,在薩多瓦戰(zhàn)役中血親王不服號令,沒等腓特烈三世(王儲)抵達就主動向奧軍發(fā)起攻擊,險些導致普軍的失?。辉谑テ绽锿邞?zhàn)役第一集團軍司令施坦因梅茨和禁衛(wèi)軍軍長的莽撞行徑也險些葬送普軍的勝利,在那個通訊條件落后的年代,指揮不過三個集團軍都已經(jīng)快要超出Old毛奇的腦容量,更何況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指揮七八個集團軍。
施里芬預見到指揮大型部隊的困難,并采取了一切手段來加強總參謀部對前線的掌控力度,但到了1914年,毛奇還是未能成功地調和三個潛在的分歧因素來指揮戰(zhàn)役:
(1)普魯士-德意志帝國軍隊建立的任務式指揮傳統(tǒng),已完全融入基層和高層訓練;
(2)現(xiàn)代化的通訊手段不完善;
(3)毛奇本人不愿對集團軍,軍級指揮官行使權力。
歷史學家們同意毛奇拒絕干預其集團軍指揮官決定這一事實。毛奇是一個總參謀部成長的傳統(tǒng)軍人,通常只給出廣泛的指示,從動員到部署到八月的指示。他只偶爾發(fā)出直接命令,希望他能毫無疑問地得到遵守。他之所以遵循這一程序,部分原因是他相信他叔叔的制度能幫他解決一切問題。
還有部分原因就是他過度信任德軍右翼統(tǒng)帥,比洛(Bülow);除此之外,他相信總參謀部的演習以及相關指示對集團軍指揮官來說已經(jīng)很足夠了,因此他不愿訪問前線,而且他還需要分出精力關注東線戰(zhàn)事。與他的同行和對頭霞飛整天閑著沒事就上前線嘮嗑訓話,在法軍陣地上走了數(shù)千英里相比,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官僚,他既不具備施利芬要求統(tǒng)帥強硬地通過通訊手段施加壓力的膽識,也不具備訪問前線的體能。
毛奇的問題說完了我們來說說毛奇手底下各位將軍的問題,我們要明白一點,即使按照現(xiàn)代標準,德意志帝國的好幾位集團軍司令也是實實在在的老年人了。
在1914年8月的八位集團軍司令中,三位是王儲或親王,一位是薩克森人,四位是普魯士人。

毛奇, 亞歷山大·馮·克魯克,卡爾·馮·布洛都已經(jīng)年過68,第八集團軍主官馬克·馮·普里特維茲和參謀長加夫隆是67歲,第七集團軍司令喬西斯·馮·黑林根則是60歲,在幾位老大爺中年齡最小。其中比洛遭遇了因年邁帶來的健康狀況的巨大影響(頭疼)。當然,我們也應該認識到德國一些最成功的野戰(zhàn)指揮官,比如馬肯森,加爾維茨和利奧波德親王等也是年過六旬的長者。
在馬恩河戰(zhàn)役之后,OHL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并開始將30多名將軍替換為年輕五到十歲的“年輕人”。相比之下,霞飛則雷厲風行得多,在1914年8月和1914年9月的第一周內,霞飛撤換了兩個集團軍,十個軍和三十八個師的主官。
1914年,德國的集團軍司令們既展示了他們戰(zhàn)術素養(yǎng)高超的優(yōu)點,也展示了缺點,即將資深老練的參謀人員分配給高級指揮官。在某些情況下,后者之所以獲得其職位,是因為其社會地位或人脈關系而不是能力(比如某大少爺)。
排開帝國皇儲,拜仁王儲,符騰堡親王外,因家族而聲名顯赫的薩克森男爵馮·豪森是一個自卑的人,對他的參謀長過于尊敬,這使得他在邊境戰(zhàn)役顯得畏畏縮縮。而另外四位普魯士人,兩人本身就是參謀長出身,這四位普魯士集團軍指揮官擁有豐富的經(jīng)驗,比洛的兄弟是普魯士前總理伯納德·馮·布洛(Bernhard von Bülow),比洛本人畢業(yè)于戰(zhàn)爭學院,曾在參謀部任職,并參與編寫了1889年的野戰(zhàn)炮兵規(guī)章以及1906年的步兵條例,沒有人質疑他48年服役期間積累的豐富資歷。
在阿爾薩斯指揮第七集團軍的約西亞斯·馮·黑林根(Josias von Heeringen)的兄弟是德皇海軍上將。黑林森也是戰(zhàn)爭學院科班出身,還曾擔任戰(zhàn)爭部長(1910–1913)。戰(zhàn)爭開始時,他也服役近50年,在戰(zhàn)爭開始時,同盟國和協(xié)約國只有不出五個指揮官可以和他的資歷和經(jīng)驗相比。

亞歷山大·馮·克魯克(Alexander von Kluck)相比其他幾位出身卑微得多,他是一位公務員(建筑師)之子,全靠自己的努力和奮斗而崛起。他并非科班出身,也未擔任過參謀職務,但他旺盛的斗志和精力足以彌補這一點,他的“首席顧問”赫爾曼·馮·庫爾(Hermann von Kuhl)被公認為是德軍中最好的參謀長之一。

1914年的戰(zhàn)役,特別是發(fā)生在右翼的戰(zhàn)斗,也說明了在OHL和野戰(zhàn)部隊之間設立中間總部來控制后者的必要性。由于通信故障的總參謀部無法對西線戰(zhàn)役行使適當?shù)闹笓]權,毛奇不得不將一支集團軍轉隸屬另一支集團軍,然而這種做法引起了指揮官的不滿,這樣的大規(guī)模行動使得像比洛及其下屬的參謀已經(jīng)無法通過指揮自己的部隊,更別說控制另一個集團軍,即使他派出了理查德.亨奇協(xié)調指揮也無濟于事。
我們還不得不注意到發(fā)生在將軍們之間的矛盾,比如克魯克和比洛之間的沖突,出身卑微的克魯克在8月21日-8月30日的行動屢屢中違抗比洛的命令自主孤軍冒進,顯然是不愿意服從“科班出身”的比洛,為一個老邁的貴族軍官打長工,這樣的抗命最終也導致了第一集團軍過于前出而被圍。
德軍的失敗自然更多源于自身,當然還有部分原因來自于他們的對手,也就是被部分小白看成笑話的法國人。
Old毛奇之所以能在普法戰(zhàn)爭打敗拿破侖.波拿巴的小侄子,除了本人有著公認的才華,絕對的鐵腕和他在1870年所擁有的最可怕的戰(zhàn)爭機器外,他也很幸運的有一個蠢到無可救藥的敵人。法蘭西第二帝國的將軍們可以說表現(xiàn)的一塌糊涂,路易.波拿巴和他的元帥們如夢游般做出一系列迷惑決斷加劇了法軍本就慘淡的表現(xiàn),這使普魯士人得以將法國兩支主力軍團圍困在在梅斯和色當?shù)陌鼑χ?。盡管新政府的部隊還垂死掙扎了一番,卻也無法改變普魯士軍隊壓倒性的優(yōu)勢。
但小毛奇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1914年的法國軍隊盡管有種種缺陷且基層腐爛且低下,但一戰(zhàn)法國的將軍們要比第二帝國優(yōu)秀得多。霞飛一直被認為是一個外表呆板且迂腐的統(tǒng)帥,但事實上他是一個充滿活力的領導,和“宅男”毛奇不同,霞飛時刻在前線游走,且從不畏懼任何的攻擊和非議,如果有必要他會和自己的下屬對罵,法軍在阿爾薩斯的最初進攻失敗后,霞飛一直保持清醒并轉移了自己的預備隊,通過法國密布的公路,鐵路和通訊系統(tǒng),他時刻對自己的部隊保持著強力的控制,一旦下屬抗命他便當場將其撤換,盡管法軍因為素質低下,戰(zhàn)術笨拙,步炮協(xié)調糟糕帶來慘重的人員傷亡,但霞飛還是克服了這些因素,帶領法國人贏得了馬恩河之戰(zhàn)的勝利。毛奇在馬恩河之戰(zhàn)還未落幕便離開了總參謀部,埃里?!ゑT·法金漢(Erich von Falkenhayn)接替了他的職務。從Old毛奇和施里芬的的角度而言,德皇陸軍在第一年的處境并不算糟糕,雖然毛奇未能奪取巴黎,卻也切實的完成了“德軍如何在面臨兩線作戰(zhàn)時利用內線發(fā)起反擊和防御”的目標,馬恩河并沒讓德國輸?shù)魬?zhàn)爭,1915年完成了第一波次動員,組建了三個新編集團軍的德意志帝國依舊大有可為,但馬恩河失敗的陰影卻一直伴隨著德皇陸軍,普魯士-德國軍事體系和任務式指揮的優(yōu)越在給德國人帶來輝煌戰(zhàn)果的同時也在荼毒著他們。
1916年法金漢和威廉皇儲在凡爾登上演了另一場馬恩式的悲劇,使得德國失去了勝利的希望。
在1918年,矯枉過正,沉迷干涉前線,控制下屬和戰(zhàn)術操作堪比常凱申的魯?shù)堑婪蚴沟聡チ梭w面和談的籌碼,最終使霍亨索倫帝國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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